赵丽华(1964—),女,河北霸州市人。出版诗集《赵丽华诗选》、《我将侧身走过》。
一个渴望爱情的女人就象一只 张开嘴的河蚌 这样的缝隙恰好能被鹬鸟 尖而硬的长嘴侵入
我看到我在倒退 象退潮的水 把无聊的贝类的空壳遗落在岸滩 我看到我在迅速倒退 当先哲们出场 我象一个最愚昧的人那样不被蒙蔽 不肯给予谁哪怕最稀零的掌声 我将迅速退到生活的另一面 退到最黑的黑暗之中 好使最微弱的光 都显得明亮......
钞票落入你手中 这正是你所要的 来,去把它们一一花光 我会不断地 给你一切 整个大海在波峰浪谷间咆哮、翻滚 我只允许它有片刻的停顿、歇息 就鼓荡它更大的激情 时光迈着最机械的步履 它把疲倦的太阳送下山谷 你坐在最深的黑暗中 别沮丧,我给你一个黎明 在最没有理智的时刻 我帮你烧掉这些证据、契约 我帮助你飞 我帮助你裁掉你多余的手指
亲爱的,在廊霸路西侧,有几株 杏花开了。 我这么说,没有带任何情绪,没有在抒情 如果仅仅是在饶舌 对不起诸位,我已打住
没有什么 真的 能有什么呢 这一切都来得太快 迅雷不及掩耳 或者太慢 预谋已久 你杀死我或我杀死你 结果都是一样
从后半夜开始 风大了 拍着门窗 刚刚回升的气温 又降了下来 昨天手机上 有天气预报短信 说:大风降温 我还不信
据说古代的赵丽华不以真名传世 轻功绝顶 仗剑天涯 除非万不得以 从不出手现身
我坐在阳台上搅豆豉 白衣素手 整个阳台都是 酵发黄豆、鲜花椒、杏仁、花生米 和西瓜汁的味道 有仙女的味道 有月亮的味道
她平躺着 手就能摸到微凸的乳房 有妊辰纹的洼陷的小腹 又瘦了,她想:“我瘦起来总是从小腹开始” 再往下是耻骨 微凸的,象是一个缓缓的山坡 这里青草啊、泉水啊 都是寂寞的
找个有水的地方 离源头近一点 住下来 干干净净的水 在我们身边 慢慢流着
我都不敢用手指 碰一碰你 怕你掉下来 碎在地上 我准备了更多弯度 果子 我要来回绕着你吹
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丑石说:不要那么晃 可是树叶不听 树叶说:你以为你是谁呀 树叶谁的话也不听 树叶自由自在 不怕什么 这样舒服的时刻不多 刚刚下过雨 风也恰到好处 鸟也不叫 我在树下 整个心都倒空了 可以同时装进光线和斑影
风有点像秋天那么凉了 风吹过来时躲开了一些较粗的树干 和摘剩的果子 风还把我的悲伤向后吹 这样的确是够酷的 我不能想得更多 不能顺着风 那样一会儿就不见了
廊坊在下雨,雨一阵紧似一阵 无休无止,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来 然而这怎么可能呢 它终归会疲倦、厌烦,收住脚步 在第五大街的街角 爱民道 或者我院子里的柿子树上 或许那最后的一滴会落在我的手上 当我伸出它 想抓住什么
当你老了,亲爱的 我肯定也老了 那时侯,我还能给你什么呢 如果到现在还没能给你的话
一丛浪漫主义灌木可以是懒洋洋的 可以随意地东歪西靠,部长来了也不站起来 可以长时间不去理发,不刮胡须 说过的话可以忘记,发过的誓言可以不兑现 可以无休无止地拖欠银行贷款 拒绝参加年终考核及计算机考试 拒绝和生活在附近的另一丛灌木结婚 说自己对女孩没有兴趣,说自己从来不上网 这丛浪漫主义灌木,吸引了一只有着复杂性交史的 鸟雀前来筑巢 她刚刚生下几只因属计划外生育而无法申报户口的鸟蛋 她意外得到了这丛浪漫主义灌木无微不至的呵护 真的,这丛浪漫主义灌木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开始在意自己职称的事儿 出门前喜欢照照镜子。拽拽领带 把自己想象成这只风流鸟的情人和这些杂种蛋的父亲 并偷偷在日记里写下: “我爱你。我甚至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我甚至不敢小声说出这句话 仿佛不可能。不应该。不是真的。”
河里的水 很清 看得到鹅卵石 如果天空是兰色的 那么这水也会是兰色的
你以为你是谁 可以这样长期盯着我 觊觎--这个词有点怪怪 你把一根针插在我肉里 弄得我有一些痛……和痒 偷偷行事 也有些无聊 我必须再慷慨一些 把你喂胖 把你喂胖 让你先说厌倦 让你先说离开 或者一味沉迷 直到撑死
我要这样 持续地 专注地 不眨眼地 意味深长地 或者傻乎乎地 色迷迷地 盯你三分钟 如果你仍然一付 若无其事状 我的脸就会 首先红起来
天一直在下雨 仿佛给沉沦找到理由 雨可以一直下下去 你也可以一直沉沦下去 沉沦的速度可以很慢 像雨一样慢 但也可以快一些 不能像蜻蜓那样快 不能像蜻蜓那样美丽 (或许我不喜欢蜻蜓) 也不能像闪电 不能像闪电那样惹眼 不能像闪电那样带起雷声
柳树一直以为和不远处的杨树 是纯粹的同志关系 但那天柳树做梦 梦到杨树抱了抱她 再看到杨树 她就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仿佛什么事 真的发生过
有一天我会死在高速公路上 像一只鸟 那些穿黄色背心的清道工 会把我拾起来 抚摩我的羽毛 让我在他们手上再死一次
其实,树叶的翻动 只需很小的力 你非要看看白杨叶子的背面 不错 它是银色的
园丁手艺不高 他只能把大叶黄杨 剪成 水平状 波浪状 和圆状 如果不剪的话 园丁对我解释说 黄杨就乱了
我看到柳枝摇摆的幅度 有些过分
喜欢的紧 紧紧的喜欢 一阵紧似一阵 这么紧啊 紧锣密鼓 紧紧张张的 紧凑 紧密 紧着点 有些紧 太紧了 紧死你 最后一句 是杀人犯小M 在用带子 勒他老婆的 脖子时 咬牙切齿地说的
从更远处的梦里看 那是一片庞大、凶猛的黑云 占了三分之一个天空 塌下来 是纵横无稽的水 水追着我 整整一晚上 我尖锐地叫 累,就快要软下来了 后来我被救上马车 我的竹蒿不见了 车上 有两个男人
对我是个陌生词 因为我没有进去 我无法爱上 一个在Coffee shop里面 闷头吸烟的男子 如果他不出来 我们就永不见面
当红色遇到蓝色 当红色遇到蓝色 当红色遇到蓝色 它们会不会相爱 它们会不会相交 它们会不会打起来 它会不会变成粉色 它会不会变成紫色 它会不会变成朱红色 它会不会变成一头狼 它会不会变成一只公鸡 它会不会变成一条橡皮鱼 (念白:像狼那样在冰天雪地里跑 好象很孤傲 像公鸡那样在快天亮的时候叫唤 好象一夜没睡 像橡皮鱼那样 离开水 躲在盘子里 通体透明 好象很好吃) 它会不会变成一块桌布 彩色的 蜡染的
我怕漏掉 我见你的 一刻 我怕慢放也没有
两岁的王佑安 小名沉沉 从二幼小托班回家 就赖上他***乳房了 小嘴巴含一个 小手握一个 还即兴做了一首诗: 馋馋啊 还能吃 馋馋啊 还能摸 注:馋馋,本地乳房之俗嗲称谓也。
莜麦菜还小 就可以吃了 后来丝瓜结了 可以每天去摘
她还能忘掉另外的东西 她还能一直不要 这样一直泡下去 泡去皮肤上的蜂蜜 胃里的毒液 指甲上的蔻丹 脚指头像一条白鱼 此刻正闲闲勾住拦鲨网
亚马孙河的水 向东边流 一直流到大西洋去 遇到来自刚果河的水 觉得自己比人家 白了一些
赵又霖和刘又源 一个是我侄子 七岁半 一个是我外甥 五岁 现在他们两个出去玩了
像海水 深深的 咸咸的 每天都在荡漾
一个失恋的人 来到马拉平原 喝河水 吃草籽 回忆往事 一吨多重的 野牛 和大羚羊 在他身边躺着 和他做伴 有时候也一起闲逛 有时候还突然奔跑起来 因为有一群狮子 在追赶它们
开始是暴雨 非常暴 后来是大雨 非常大 再后来是中雨 非常中 再后来是小雨 非常小 再后来雨停了 非常安静 再后来雨又来了 还带着风 呼啦哗啦的 披沥啪啦的 非常喧嚣 打着墙、窗户及水泥屋顶 这些不会说话的东西 非常无聊
一只鸟镇定地呆在笼子里 低着头镇定地吃米 镇定地喝水 它几乎不做别的 它不叫唤(人们管这叫唱歌) 不扇动翅膀(人们管这叫飞) 不孤独(人们喜欢这个词) 不手淫(人们常用这个词) 不幻想(人们不懂这个词) 它只是偶尔镇定地走一走路 转一转圈 以证实它还有可以转身的空间 把长喙在笼子上镇定地戳几下 以证实笼子是塑料做的 毫无味道
月亮升起来了 这个过程没有被我看到 我看到月亮的时候 它已经挂在那儿了
月亮升起来了 月亮不是被人吊上去的 它看起来很从容 一点也不急 一点也不累 一点也不勉强 一点也不造作 一点也不煽情 一点也不难过
月亮升起来 那些曾经弥漫过我的事物 它们像雾一样 被我逐一驱散
张无忌 和他太师父 张三丰 学过一些 太极功夫 接着练会九阳真经 和乾坤大挪移 他研习圣火令上的武功 用了一天一夜 后来他又得到了 武穆遗书和九阴真经 他就拱手 送给徐达了
张无忌和赵敏接吻 赵敏把张无忌的嘴唇 给咬破了 有关这一吻 电视上处理的比较草率 原著上描写的过于简单 后来张无忌承认 他对周芷若是敬重 对小昭是怜惜 对殷离是感激 对赵敏才是铭心刻骨的爱 这个结论尽管有些 概念化了 但也肯定与那次接吻有关
诗人们相约去北京西郊摘桃子 问我去不去 我说要是研讨我就不去了 但摘桃子好玩 远胜过赏花
雨还在下,我写下这句话 仅仅是喜欢而已 我这样写下来 整个欧洲上空就会布满阴霾 专业人士管这叫被低气压带所控制 而整个的美洲 自加拿大的魁北克到美国的佛罗里达 都会阴雨不断 频频发生一些泥石流、滑坡和其他一些洪涝灾害 雨量最集中的地方是大洋州的一个无名小岛 88888毫米(它可能连续下了两个多月了) 我想象它就要沉到大海里面了…… 而我这里的干旱 仍在持续
整个的树冠在风里面摇动 天光从枝叶间漏下来 一些蚂蚁在搬弄食物 个别的停下来 怔忪一小会儿 思考的是一些漫无边际的大问题 在这样的一小片 微微的 有些许发潮的 松软的 泥土之上
秘密是暗处的花朵 我说过:没有秘密的事物是黯淡的 但并不是说我由此就会变得很亮 它开着,它开过 当你千里迢迢、历经千难万险 找到他,对不起宝贝,他缓缓地说: 太好了,原来这么好,都不像是真的! 就枯萎了
你总是穿墙而过 遇到很高的楼你就用轻功过去 但这一次你失手了 你的脸红红的 有些羞涩 头上还有一个包 像馒头
还记得我含着你,你的悸动 还记得我乘着你,你的癫狂 还记得你挤我到墙上,要把我撞成齑粉 还记得我整身而退,天空中的星辰碎下来 还记得我越退越远,你越埋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