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诗选

梁元,笔名朝歌,出生于中国重庆,毕业于复旦大学。早期网络诗人,曾为电子文学期刊《橄榄树》(1995年创刊,诗阳主编)编辑部成员。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白云  葡萄架下  夏岛之恋  水柱  在黑暗中长大  阳光下的吻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一对黑白相间的巧克力豆
从水晶盒里散发出香味
一些活泼的蓝色音符
沿着五条丝带翩翩起舞
晨曦中,那些巧克力豆
在我嘴里甜甜地融化
而那些音符,在夜间
悄悄飞到我寂寞的枕边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一只飞速滚动的保龄球
准确击中感觉的所有目标
我跌落在你
旋转飘舞的不夜城
在人流,车流,灯流的
会合处,那个慌张的影子
是否正在无助地摸索
下一条该走的街道?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天空到处是雷鸣的车辙
电光挥动明晃晃的大刀
劈开梦幻的森林
白血流满一地
叶子喷出黑烟,我不知道
燃尽的泪花里,可会
飞出一只再生的凤凰?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一只屏住呼吸的知更鸟
正在倾听
沿着丝绸之路走来的
波斯客商的驼铃
铃声驮着沉香和黄金的希冀
穿过湿润的中亚细亚草原
缓缓走进黄昏的驿站

当我看着你的眼睛
一条脆弱的木船正被白波吞噬
船中的我
期待在你含盐的水中下沉
沿着一条幽深的秘密通道
进入你风平浪静的海底,猜想
那儿必有一张水晶桌
桌上必有一本翻开的书
告诉我,亲爱的
我的名字,可在那本书上?


白云

是白云,就会
被风的手轻轻抚摸
就会放弃一切
跟随风走
然而树叶是静止的
叹息也是静止的

向着天空问一声:
你在哪里?
写给你的信
存了一封又一封
始终无法投递
滞留在心空
成为一堆郁积的白云
膨胀着,发酵着,忍耐着
越积越大,越积越沉重

当思念失去光泽
当白云变成铅云
我蒙住双眼
不敢看那场堕落
那场昏天黑地的倾盆大雨


葡萄架下

阳光的千万只小手,热切地
伸向绿波起伏的葡萄叶
用午后的熏风
织出暖洋洋的笑声

然而喑哑在葡萄架之外的
是我。披一身沉默的黑暗
赶着夜路,不时
拉紧衣领裹住脖子
不让呜咽的萨克斯风
吹入我,惊飞我
遥远的葡萄架下
那个金斑灼灼的梦

那些石桌石凳
桌上的棋盘和茶杯
阳光跳跃的眼波
葡萄串垂下的卷发
还有舞动画笔的手
都在记忆闪烁的葡萄架下
浮影般晃动

那个慵懒的午后
是什么使我
伸向葡萄的手
在空中突然停住?

又是什么可以使你
秋水凝重的双眸
重新微笑,就象
葡萄叶子上的阳光?

还要走多少路
才能回到你
枝叶繁茂的葡萄架下
让你纯然无邪的目光
一千遍抚摸我
抚摸石桌石凳
抚摸握着画笔的手
和一盆绿肥红瘦的海棠花?


夏岛之恋

时间的墙在阳光中倒塌
拾起风的碎片,不愿相信
我们之间只剩下黄昏
你再一次问就要离开了吗
回答你的仍是沙漏的微声

那么就请带走
在一支歌中徘徊的身影
你无法吹灭瞳孔里的烛火
除非秋天的舌尖停止伸向夏天

光明和暗影交替在你脸面
忽闪出淡红的悠远和蓝色的幽深
我动荡不安的眼神像一对蝙蝠
在你沉默的唇间久久盘旋

一行行脚印从棕榈树间穿出
情感的沙滩被犁过,松软新鲜
有一个秘密藏在天堂鸟花张开的嘴里
我慌乱的拨弦泄露了梦中的情节
那随着琶音飘忽的目光
像海潮袭过我的笔尖

旅馆房间的电话铃声
被晚霞远去的帆影染得金黄
挂断电话,忽见你躺在窗外的吊床
你的额头,燃烧着我昨夜梦中的月亮


水柱

突然勃起的水面
影影绰绰中
谁在前世面带笑容?
谁在一棵树下站着
绿荫如水,从头浇到脚踵?
当你的生命迸出水柱
有谁,肩并肩站在你身旁
使你心动?

冲击我,溅湿我,感化我
子夜的月光漫过水墙
梦幻和流水,总是这样
时而安祥,时而倾泻出
爆炸性新闻
是关于你和我,内心的真相

当其它水柱都渐次消失
你也最终离开
记忆的回声不再震耳欲聋
我重新审视自己:现在
只剩下一根水柱,经历
平静中的孤独,从水柱
涌流成石柱,墙,纪念碑
山花的野地,牛羊的村庄
洒水车经过的夏日街道
幽暗的河床,礁石上的航标灯

我们怎样塑造自己,成为
新的形象,无论是水柱,是石碑
是砖墙,还是一只静止的蛹
阵痛之后,变成蝴蝶
在岁月中翩翩飞翔


在黑暗中长大

黑暗中有极其细微的声音
我不能分辨,是你的呻吟
还是许多年前的记忆
在我赤裸的前额
行走的足音

在黑暗中说再见
在黑暗中长大
黑暗中的温暖,一个肉体
靠着另一个肉体的摩挲
不能看见。只有酒香
沉淀下来,在黑暗的杯底
说出奶酪一样柔软
的情话

乌鸦在树上衔一片奶酪
狐狸在树下谄媚
乌鸦嘻笑,奶酪落进狐狸嘴里
故事无翼而飞,就这样流传下来
这是关于你和我的故事
为了一句美丽的言辞
我们走向悬崖
奋不顾身

直到青丝
被岁月的流火燃尽
才顾得上分辨
狐狸和乌鸦
男人和女人,那些
相仿的情话,貌似的眼神

拉封丹我们在这里
在黑暗中听古老的的钟声
听若有若无的吉它声
听井水在月光下颤动
听花朵大胆地张开臂膀
听夜行者潮湿的脚步
也许阳光在远方燃烧
但我们是在黑暗中长大
我们成长于柏拉图的洞穴比喻


阳光下的吻

晨露一样晶莹的情窦
两株草上的向日葵
花盘在阴影之外
面对面,娇嫩地张开
每一张脸盘都涨得绯红
成为另一张脸渴慕的太阳
在燃烧的早晨,心空之内
两个太阳互相吸引
终于,重叠在一起,在光环的中央
熔化。灵台的鼓点,被看不见的手
急促地,用音乐敲响

哦,那是一对少男少女在接吻
那么专注,那么痴情,那么奔放
目光绞着目光,沁出绿色的清凉    
分不出是藤缠绕着树
还是树缠绕着藤
似乎嘴唇碰到嘴唇
就唤出一根点石成金的魔杖
就能把流动的时间凝固成永恒

风在吹拂,好象爱神在召唤
脚下的草坪就要变成飞毯
载着被阿拉丁神灯
祝福的少男少女
飞向诗的天空
飞向两个人的城堡

他们的身体由水生成
像水一样柔软
阳光吻着水波
水底的鱼儿跃出水面
像两只依偎的嘴唇
哦,别惊动他们
让他们在水花的心跳中
向水面送出一圈圈波纹
最后,组成一个完整的圆圈

许多年后,当逝者如水
记忆流过头顶的白发
你仍会辨认
那个阳光染成的瞬间
那两张脸,两朵向日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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